孤愤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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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愤第十一

“孤愤”,系孤独和愤慨之意,“孤”即文中所谓“处势卑贱,无党孤特”;“愤”即愤慨于“重人”“当涂”,“朋党比周,相与一口,惑主败法,以乱士民”,法术之士不得进,人主不得悟。文中提出“智法之士与当涂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史记·韩非列传》称:“人或传其书至秦。秦王见《孤愤》、《五蠹》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后人据以断定此文作于韩非入秦之前,但《史记》所言系“书”而非文,盖史迁总称韩子此前之作,非必本文也。况且同是司马迁,在他的《报任少卿书》中又云:“韩非囚秦,《说难》、《孤愤》。”可见都是古人行文中彼此互见之法,不能拘泥于个别字眼立论。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照见,洞察隐私;能法之士句指能够推行法治的人,必强毅强毅,坚定果断而劲直劲直,刚劲正直,不劲直,不能矫奸。人臣循令而从事从事,参与政事,案通“按”法而治官,非谓重人重人,权臣也。重人也者,无令而擅为,亏法亏法,枉法以利私,耗国以便家,力能得其君句谓其本领能取得君王的信任,此所为通“谓”重人也。智术之士明察,听用听用,被听信和任用,且烛重人之阴情阴情,阴谋;能法之士劲直,听用,且矫重人之奸行。故智术、能法之士用,则贵重之臣贵重之臣,即“重人”必在绳法度之外在绳之外,为法度所不容矣。是智法之士与当涂通“途”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

当涂通“途”,下同之人擅事要擅事要,独揽政要,则外内外内,王国内外为之用矣。是以诸侯不因依靠(当涂之人),则事不应反应,响应,故敌国为之讼同“颂”,下同;百官不因,则业不进,故群臣为之用为之用,替重人奔走效劳;郎中郎中,君王近臣不因,则不得近主,故左右为之匿隐瞒罪行;学士学士,学者不因,则养禄据文气“禄”字当系因“养”之注文而衍薄礼卑句谓供养菲薄,待遇低下,故学士为之谈吹捧也。此四助四助,指上文敌国、群臣、左右、学士者,邪臣之所以自饰也。重人不能忠主而进其仇,人主不能越四助而烛察其臣,故人主愈弊通“蔽”,蒙蔽而大臣大臣,指专权之重人愈重。

凡当涂者之于人主也,希通“稀”不信爱信爱,作被动用也,又且习亲昵故旧。若夫即靠近,这里是迎合主心同乎好恶句谓迎合主上,与主上好恶相同,固其所自进也句谓这本来是他们所用以进身的手段。官爵贵重,朋党又众,而一国为之讼。则法术之士欲干上者,非有所信爱之亲、习故之泽恩泽也,又将以法术之言矫矫正,救治人主阿ē通“僻”,阿辟,邪僻之心,是与人主相反也。处势地位卑贱,无党党羽孤特《广雅·释诂》:“特,独也。”。夫以疏远与近爱信近爱信,指左右近臣争,其数常理不胜也;以新旅客。新旅,与“习故”相对,新进,比喻法术之士与习故争,其数不胜也;以反主意反主意,违背君王的意图与同好恶争,其数不胜也;以轻贱与贵重争,其数不胜也;以一口与一国争,其数不胜也。法术之士操五不胜五不胜,指上文“疏远”、“新旅”、“反主意”、“轻贱”、“一口”之势,以岁数岁数,以年度计算,喻长期而又不得见;当涂之人乘五胜五胜,指上文“近爱信”、“习故”、“同好恶”、“贵重”、“一国”之资条件,即优势,而旦暮独说进说于前君王前面。故《古书虚字集释》:“‘故’,犹‘则’也。”法术之士奚道进,而人主奚时得悟乎?故资指法术之士所凭借的条件必不胜而势不两存势不两存,法术之士与重人势不两立,法术之士焉得不危?其可以罪过诬者,以公法而诛之二句谓那些法术之士可以用罪名加以诬陷的,就用公法加害;其不可被加被以罪过者,以私剑而穷追究,这里指暗杀之。是明法术而逆主上者,不僇通“戮”于吏法官诛,必死于私剑矣。朋党比周以弊通“蔽”主,言曲言曲,语言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以便私便私,利己者,必信于重人矣。故其可以功伐功伐,功业假借,借口者,以官爵贵之;其不可借以美名者,以外权外权,外国诸侯的势力重之重之,抬高身价。是以弊主上而趋趋附于私门私门,重人的门下者,不显于官爵,必重于外权矣。今人主不合参验合参验,用事实进行验证而行诛,不待见通“现”功而爵禄爵禄,作动词,意谓授予官职和俸禄,故法术之士安能蒙冒着死亡而进其说,奸邪之臣安肯乘利而退其身?故主上愈卑,私门益尊。

夫越虽国富兵强,中国中国,中原之主皆知无益于己也,曰:“非吾所得制也。”今有国者虽地广人众,然而人主壅蔽壅蔽,受蒙蔽,大臣专权,是国为越也句指对自己的国家就象对越国一样不能加以控制。智通“知”,下同不类越,而不智不类其国,不察其类相类者也三句谓君王知道自己的国家与越国不同,而不知道自己治下因重人专权失去控制已经不复是自己的国家了,这是不能明察事物类似性的结果。人之所以谓齐亡者,非地与城亡也,吕氏弗制控制而田氏用之用之,掌权。西周初年,周天子把齐国封给太公吕尚,此后吕氏袭封于齐,齐简公四年,大臣田常弑简公,大权独揽,齐王有名无实;所以谓晋亡者,亦非地与城亡也,姬氏姬氏,晋王室姓姬,故云不制而六卿六卿,原为周天子下统率六军的主将,《史记·晋世家》:“景公十二年,晋始作六卿。”这里指晋顷公、定公时的范氏、中行氏、智氏、赵氏、韩氏、魏氏,顷公十二年,六卿控制了晋国政权,晋侯名存实亡专之也。今大臣执柄独断,而上弗知收收取(权柄),是人主不明也。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事者,不可存也。今袭蹈袭覆辙,老路于齐、晋,欲国安存,不可得也。

凡法术之难行也,不独万乘兵车。古礼天子有兵车万乘,诸侯千乘。这里以万乘代大国,以千乘代小国,千乘亦然。人主之左右不必智也,人主于人有所智人有所智,是“有所智之人”的倒文而听之听之,听取有所智之人的进言,因与左右论其言,是与愚人论智也;人主之左右不必贤也,人主于人有所贤而礼之,因与左右论其行,是与不肖论贤也。智者决策于愚人,贤士程《说文》:“程,品也。”评定行于不肖二句谓有智谋的人要由愚蠢的人论定他们的计谋,有贤能的人要由无能之辈评议他们的才干,则贤智之士羞而人主之论悖错乱矣。人臣之欲得官者,其修士修士,道德修养高尚的人则,下“且”同以精洁精洁,精诚廉洁固身固身,约束自己,其智士智士,有智谋者且以治辩进业治辩进业,依字面义当为研究辩说促进事业。其修顾广圻谓“修”下当脱“智之”二字,据文气当从士不能以货赂货赂,二字同义合成,俱为财物之意事人,恃其精洁精洁,据下文“修智之士”,义亦包括治辩进业,举此以见彼也而更不能以枉法为治,则修智之士不事左右、不听请谒请谒,请托矣。人主之左右,行品行非伯夷伯夷,商末贤人,初不受王位,武王灭商后,不食周粟而死,古书常以伯夷与其弟叔齐为道德高尚的化身也,求索不得,货赂不至,则精辩精辩,合精洁固身和治辩进业而言之功息,而毁诬毁诬,谤毁诬陷之言起矣。治辩之功制控制于近习近习,亲近宠幸的人,这里指君王的左右近臣,精洁之行决于毁誉,则修智之吏废,而人主之明塞矣。不以功伐决智行,不以参伍审罪过,而听左右近习之言,则无能之士在廷,而愚污之吏处官矣。

万乘之患,大臣太重;千乘之患,左右太信得信任。二句互文:此人主之所公患也。且人臣有大罪,人主有大失,臣主之利与顾广圻云:“与”当在“相”字下相与,相互之间异者也。何以明之哉?曰:主利在有能而任官,臣利在无能而得事与上句“官”互训,职事;主利在有劳而爵禄爵禄,作动词,臣利在无功而富贵;主利在豪杰使能使能,与“用私”俱为动宾短语,即任用贤能,臣利在朋党用私用私,任用亲信。是以国地削而私家富,主上卑而大臣重。故主失势而臣得国,主更称蕃通“藩”,旧时的属国或属地蕃臣,从属国或领有封地的臣属。句谓君主反而变成了权臣的属下,而相室相室,相国,指执政大臣剖符剖符,剖分信符以封赏、任命、攻伐,这是君王的特权。二句言君臣易位。此人臣之所以谲jué,欺诈主便私也。故当世之重臣,主变势势位。主变势,国君更迭而得固宠固宠,保持宠幸者,十无二三。是其故何也?人臣之罪大也。臣有大罪者,其行欺主也,其罪当死亡也。智士者远见而畏于死亡,必不从追随重人矣;贤士者修廉而羞与奸臣欺其主,必不从重人矣。是当涂者之徒属,非愚而不知患者,必污而不避奸者也。大臣大臣,指“重臣”和“当涂者”挟愚、污之人,上与之指上文“愚而不知患者”与“污而不避奸者”欺主,下与之收利侵渔收利侵渔,四字皆为动词,意谓搜括贪污侵害掠夺,朋党比周,相与一口句谓相互统一口径,惑主败法句谓欺骗君主败坏法制,以乱士民士民,官民,使国家危削,主上劳辱劳辱,忧劳屈辱,此大罪也。臣有大罪而主弗禁,此大失也。使其主有大失于上,臣有大罪于下,索要求国之不亡者,不可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