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日记：莲花似水

莲花似水

玉面玲珑 这世上谁都认为“轩辕公子”已经消失了，再也不会出来给这个平凡而又混乱的世界搅几躺浑水。现在，人人正安居乐业，各地的富翁一沾上枕头便能安然入睡。 因为，“轩辕公子”已经消失了。 我正在练剑。三年前，我给自己寻找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山明水秀，景色宜人，可是谁也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当然，除了我。 我在我居住的四周种满了竹子。已经三年了，竹子慢慢成长，不知不觉中长高了。世上的人都知道，“轩辕公子”爱竹如命。林蓉说过，你是武林中的异数。 我正在练一套剑法。生活在这个与世无争的环境中后，我渐渐地失去了对手。我经常独自练剑，不知不觉中创出了一套剑法，“应怜屐齿”，“小扣柴扉”，“势如破竹”，“独立寒秋”，“菡萏香消”，“夕阳西下”，“无边落木”，“星斗满天”，最后一招还没有名字。 我知道，我是在逃避什么东西。 一道红影闪过。林蓉！我大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正当我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她已身轻如燕地站在我的她杏眼圆睁，直直地盯着我。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你一点都没变。” “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我为什么不能找到这个地方？” …… “你连说话的能力都快丧失了。”她眼中满是泪水。 林蓉确实一点都没边。依旧一身红衣，依旧人面桃花，依旧对我穷追不舍。正当人们都以为“轩辕公子”已经消失的时候，她又把他挖了出来。摆在了世人的面前。 而我，却变了。三年前的“轩辕公子”柳宣俊逸潇洒，风度翩翩，风流得连皇帝都要嫉妒；三年后却满面胡龇，一身青旧布衣，脸上总挂一丝忧伤，额角有了丝丝细纹。 “你的剑呢？你的剑呢！你以为藤条就能抚平你内心的伤疤了吗？不可能！”林蓉哭喊得有点歇斯底里。 “回去吧。把我彻底忘了。”我侧身向她，目光留在了剑冢上。 “我寻了你三年。当人们都说你已经死了的时候，我不信。我不信你会这么早就死掉，你还没有属于我，你怎么可能就这么就死掉呢。我寻找了你三年。大拿感听到砍柴的老农说山上又长了一片新竹林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快要找到你了。三年了，难道三年你还不能忘了那个瞎了眼的女人吗？” “不要侮辱我的莲花！”我大吼。 三年以来，我念念不忘了的， 还是莲花。 包括我的剑招，我的剑冢，我的莲池。 我忘不了她。 盲女莲花 江湖上谁都知道，“轩辕公子”柳宣与“玉面玲珑”林蓉是两小无猜，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时的林蓉依旧天真可爱，美丽动人，三天两头像幽灵一半，死死地缠着我。也许，如果没有莲花的出现，我和林蓉真的会像江湖上的人想象的那样，安然地结婚，然后成为武林中令人羡慕的一对。 可是，有了莲花。 春风十里，杨柳堆烟，绿影无边舞。可怜芳草依斜阳，杜鹃声里斜阳暮。 青衣有限，彩袖无缘，空恨为朱颜。只恐相思来作伴，辜负韶光到云天。 如果说我和莲花是一场错误，那么，这便是错误的开始。三年前的春天，临安城里依旧笙歌燕语，新的一个春天给这个美丽的快要倾颓的临安城依旧是醉生梦死。 当时，我的计划刚刚完成。临安城里纷纷扬扬地流传着巨富李丙遭窃的时间。据传当时失窃黄金五百两，白银一百两，另有珠宝无数。 我微笑着坐在万花楼的一角，要了上好的女儿红，独自品名。楼下不时传来“圣手神偷”的绝技。 事实上，“圣手神偷”只不过是“轩辕公子”自封的怪号而已。 春风十里，杨柳堆烟，绿影无边舞。可怜芳草依斜阳，杜鹃声里斜阳暮。 青衣有限，彩袖无缘，空恨为朱颜。只恐相思来作伴，辜负韶光到云天。…… 我在这里见到了莲花。 莲花手抱琵琶，浅吟低唱。我坐于桌前，手把杯盏。莲花在屏风那边，歌声如泣如诉。我在屏风这边，心随歌声飞扬。我看不清她的脸，屏风后的影子，妖妖娆娆，软软弱弱。我忘了喝酒。 老鸨笑得像一朵丰肥的菊花，喜滋滋地介绍她的新“女儿”--莲花。屏风撤去，露出莲花莲一般的容颜。四周一声赞叹。 她的眼睛温顺而清澈。她像惊弓之鸟般望着楼下饥渴而世俗的眼神，像个孩子。 我想，我是爱上了这个女子。从屏风撤去的一刹那。 老鸨像聒噪的鸟一样继续她的介绍：……卖身葬父……才华……新曲……第一次……这个时代的女子有太多的不幸，总是满腹才华，也最终落得个烟花的下场。我痴痴地望着莲花。她的目光沉静，嘴角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她显然不适应这种场合。我想。 ……盲女…… 莲花的眼睛。 我从未见过如此让我伤神的眼睛。她的眼睛清澈透明，要不是老鸨的话，没有人会以为莲花是个盲女。她的眼神沉静得像头羔羊，等待的只有宰割。她目光游离，似乎很不安，也许更多的是漠视。 我突然之间感到，我与她，有缘。 我与老鸨交涉，丰肥的菊花在一次又一次凋谢与盛开之后，最后带着很委屈很不情愿的表情以高出莲花卖身价几百倍的价钱成交。在老鸨的媚笑与迷惑中，我带走了莲花。 他们只知道轩辕公子身边不缺乏女人。 我把她安置在醉莲居里。 她一脸的胆怯与惊怕，紧紧地抱着琵琶，似乎那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公子，莲花无德无能，不能承受此大恩大德。” “我与你今生一般缘，……厄……放心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我讶异自己竟然将心里所想的说出。 “公子，请你放我回去吧！莲花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莲花突然跪下，惊怕得紧紧抱着琵琶。 我赶紧将她扶起，饿知道，我的言语与行为已让莲花误会。 一切解释在这个时候都已没有用，我默默地走出了醉莲居，留下一个丫鬟阿思与两个仆役。 公子无缘 我每隔三两天就来醉莲居看莲花。她慢慢地对我放松了原有的戒备，她的瘦削的脸颊也开始慢慢地丰盈。我对阿思的表现非常的满意。醉莲居建在醉莲湖中央，四周全是莲花 。清风徐来，莲香阵阵，是一个令人陶醉的所在。 大多数的时候，莲花将自己当作了歌女。她轻轻地向我作了揖，然后怀抱琵琶，眼帘低垂，开始吟唱。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结实，在这里，她是主人，不是歌女。可是这个单薄的女子又回怎样开始她的联想呢。我与她非亲非故，却给予她对她而言饿美好的生活。我无言。只好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独自把盏，听她的浅吟低唱。 暂且当她是个歌女罢。 向来风流倜傥对女子应付自如的轩辕公子却在一个盲女的面前手足无措，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想，我是爱上莲花了。 我来醉莲居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以致于林蓉经常要吵着见见这位神秘的盲女莲花。我不曾让林蓉去见莲花，因为我对她说，莲花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胆小得像只小老鼠，惊不起江湖剑气的冲击与你顽皮的打闹。这个天真的女孩洒下了几滴同情的泪水后，便拉着我的手要发誓永远不去打扰莲花并要永远保护莲花。 我看着林蓉。很想告诉她，你只是个孩子，你只能做我的妹妹。我们有太多的共同点，江湖腥风血雨，明争暗斗，我很累，我想退出。 我渴望与莲花的交流，哪怕是她想我诉说她不幸的身世也好。这是一个弱小的女子，弱小到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但又分外的倔强。我渴望能用眼睛与她交流，但她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也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让我感到心灵的依靠，安静又温暖。 我开始向她诉说我的经历。我怕她害怕，于是将我的经历编成了故事，她很细心的聆听，时而会心微笑，时而露出惊恐的神色。对她而言，那只是故事而已，一切的情节游离于现实之外。一天我告诉她，如果故事里的主人公是我，你会怎样？她抿嘴一笑，“那你是大英雄”，一脸天真。 我无言以对。 整个夏天，我都会到醉莲居去饮酒听琴。醉莲湖中莲叶挤挤挨挨，开满了莲花。微风经过，莲叶如拥挤的人群般簌簌而动，而莲花，却永远只是花瓣的摆动，似独舞的女子。同在一个湖中，同样的东西，都会有如此不同，那我和莲花呢？ 莲花看不到莲花，也看不到自己。她永远不知道她 的美丽容颜和我看她时的炽热的眼神。她真的还只是个孩子或者说她愿意将她自己伪装成孩子，想借以躲避外界的袭击。而这个屏障，是多么的脆弱。 她唱起她家乡的歌谣，温婉而动听：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我想，她是闻到了莲香了。 武林大会 这个世上原本就有很多可笑的事情的。比如这次武林大会。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热衷于这个会那个会，然后几天下来，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全都是纸上谈兵嘛。武林大会就是这么多闹剧中的最大最广的一幕。我所在的环境中的所谓各路武林高手纷纷从全国各地赶来，有的甚至走了两三个月，原本精壮的身体因鞍马劳顿变得精瘦，为的只是能在“武林大会”中争得第一。这些人似乎个个都目空一切，自认为是天下第一。 而这次武林大会又与以往的不同，临安城里各个被“圣手神偷”折磨的心力憔悴的富翁们筹措了一笔可观的钱财，希望新选出的“武林盟主”能为他们主持公道，除掉“圣手神偷”，而这笔可观的钱财也将为“盟主”所得。 林蓉显得异常的兴奋，前前后后地为我张罗“武林大会”的事，因为我们的父母曾经约定，这次武林大会之后，就让我娶林蓉。而我，也必须参加，也必须赢得盟主之位，我不想出现一个什么人来捣乱“圣手神偷”的计划，至少，也应该给如此无聊的大会搅一下浑水，让原本的闹剧更加精彩。 在醉莲居里，我对莲花说，我要出去做一笔生意，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在这一个月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莲花面朝我身后右边的窗户，身子似乎颤动了一下，幽幽地说，公子，珍重。 我无话可言。我与她之间相离那么近，却似乎有层看不见的纱，密密层层，触到的不是她的脸颊，而是一层柔软没有温度的纱，那么靠近，却不能相亲。 “莲花等公子回来”。 我回头望了她一眼。醉莲居外有林蓉为我准备的轿子。 林蓉说，大会期间必须养精蓄锐，才能有足够的力气去打败别人。 这个孩子，我幽气又笑。 比武过程其实是就是一个计谋的过程，精湛的剑法与十足的膂力固然很重要，但聪明人却往往可以反败为胜。我不敢说我的武功天下第一，但我还算是个聪明人。所以，一路下来，我战胜了不少武功比我高或者比我低的人。 我是一个不屑于参加那些无聊集会的人。几个所谓的名门正派或者所谓的无林高手集合在一起，如密谋般的窃窃私语，然后得出几个并没有实质作用的结论。武林大会也是。它更像是集体斗殴。各大门派之间好久没有发生争斗了，现在各帮派也都谨言慎行，找毛病也不好找，但骨头痒了，总得有个借口发泄吧。 我身不由己。 他们，也包括我自己，谁也不会想到最后的胜利者竟然是轩辕公子柳宣。 我说过，比武过程是个计谋过程，而我是个聪明人。 我的最后的一个对手是武当的掌门人魏逢。此人仁厚有德，是个正义之士。对付正义之士并非一定要卑鄙的手段。武当派善用剑，而我拿了竹萧来作为武器。竹萧本非坚硬之物，更何况它的对手是剑。事后，我告诉魏逢，是你的心理把你打败了。 像魏逢之类的正义之士是不会以强欺弱的，竹萧之于剑，太不公平。魏逢手握剑向我攻击的时候，常常留了分寸，而我也就是抓住了他这个弱点，才能反败为胜的。 我如愿以尝地成为了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富翁们将钱财摆在我的面前。我挥挥手，告诉他们，将钱散发给穷人们吧，这样，就用不着害怕什么“圣手神偷”了。 在武林大会结束的时候，我没有宣布我和林蓉的婚事。我告诉她。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她歇斯底里地朝我大喊：是不是因为莲花？！ 我没有回答。 月色莲飞 当我回到醉莲居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甚至连阿思与两个仆役也不知去向。房里的东西很整齐，莲花的琵琶也静静地放在床上似乎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等待过会儿将它抱起。 可是，莲花真的已经走了。 她将琵琶放在床上，是对我的告别。 而能做这一切的，只有林蓉。 而现在，林蓉也消失了。 她们都不见了。 不是以为我当了武林盟主，却起因于我当了武林盟主，这世上的事就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我发疯似的寻找莲花与林蓉，一个月过去，莲花杳无音讯。林蓉风尘仆仆地回来。我欠她太多。 不能怪林蓉。她也是个女人。女人有着天生的嫉妒，那天她疯似地跑到了醉莲居，对莲花又骂又乞求。莲花含泪离开了醉莲居，而阿思与两个仆役也十分忠心地跟随她而去。 不怪林蓉，不怪莲花。 我日日观望莲花。天已如秋，盛开的莲花越来越少，而莲花的影子，却依然在与我对坐，手抱琵琶没，浅吟低唱。 我以为我永远见不到莲花了。 “圣手神偷”这个称呼，我已好久没有用。因为莲花说过，人在世上，最好永远都不要生活在黑暗里，“武林盟主”这个封号，也只是个虚名，武林大会上发泄完了过后，打大家愤愤不平地各奔东西。倒是朝廷偶尔会将我招去，所谓“招安”。 天知道，我竟然我会在那里碰到莲花。 见到她时，她是莲妃。 依旧楚楚可怜，依旧人面 桃花，依旧如一枝清莲，依旧手抱琵琶，依旧似两个月前，独坐水边，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两个月前是我，两个月后是另一个人。 皇帝似乎非常喜欢莲花，“我的莲妃”，“我的莲妃”地叫个不停，为了体现朝廷的友善，他将我带到了内宫，似兄弟般地与我饮酒，介绍他的心爱的莲妃。 莲花似小猫似的伏在他的身边，她似乎已经习惯于着一切，并且非常的喜欢。 那真的是那个曾经在万花楼被我买下的莲花？ 我尽量地不说话，就算真的要回答皇帝的各种问题，我也换了一中腔调，我不想让她听到我的声音，但是我在说话的时候她的手还是在微微地颤动，她身边不远处是已成为宫女的阿思，她已呆若木鸡。 皇帝亲昵地叫莲花（哦，不，是莲妃）弹唱一首，莲妃在宫女的搀扶下微微起身，手抱琵琶…… 春风十里，杨柳堆烟，绿影无边舞。可怜芳草依斜阳，杜鹃声里斜阳暮。 青衣有限，彩袖无缘，空恨为朱颜。只恐相思来作伴，辜负韶光到云天。 皇帝很高兴，他拼命的鼓掌：“莲妃！我的莲妃！你什么时候又新制此曲啊？哈哈哈哈哈哈……”莲花眼角烛光闪动。 我潸然泪下，举杯独酌，将泪和酒一起吞下。莲花，你一定记得，这是我们的相识曲。 回到驿站，已是三更。我醉了， 而且很累。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宫里的太监来传旨说我不用进宫，宫里一片大乱，莲妃于昨夜三更时分在宫里的醉莲湖中投湖自尽。 接下来的日子我忘了我是如何度过的。我日日躲在醉莲湖居中，只有这里有莲花的影子。我想象无数种发生了或者未发生的情节，来试图改变莲花的命运。如果当时我没有买下莲花，也许会有富有的商人将她买下，商人英俊与否，年老与否都不重要，莲花的眼睛并不需要虚华的外表，她所需要的，只是一颗永远爱她的心和一个安稳的家，而我 没有；如果没有这个富商的出现，她将一直卖唱，等攒够了前为自己赎身，然后嫁给一个田间劳作的农民或是一个屡试不中的举人；也许她会沦落烟花，倚门卖笑，过着高贵人所谓的低贱的生活，却为全天下的男人们美丽着，活着…… 阿思在半个月后出现在醉莲居门外。我平静地问她：“你怎么回来了？”阿思也异常平静地回答：“皇上念及小姐旧情，放我回来的。”我让她进屋，她放下她的简单的行李，开始像往常一样打扫这已经落魄的醉莲居。 阿思给我竟起了莲花： 林小姐没有错，小姐十分羞愧地跑了出来，连一件衣服都没带。我随手拿了几件衣服首饰去追赶小姐。小姐对我太好，我曾经发誓要一辈子跟随她。阿果阿实也跟了出来，小姐不想再回去，我们四个相依为命，过了两天，小姐得了伤寒，这时却遇上了正在打猎出巡的皇上，阿思不愿离开小姐，当了宫女，可怜阿果阿实也不愿意离开小姐，于是只好当了太监，想回都回不来了。 皇上很喜欢小姐，可小姐她心里只有公子你啊。可为了成全你和林小姐，她成了莲妃。也许那真的 是缘分，宫里面竟然也有个醉莲湖，皇上很高兴，将醉莲湖赐给了小姐居住，还鬼使神差地赐名醉莲宫。小姐告诉我，皇上的手有与公子一样的温度。 可是能代替吗？ 见到公子后的那天晚上，小姐问我模糊里的花都谢了吧。我说是的，叶子也已掉的差不多了。小姐自言自语地说，哎，时间多快啊。我也该走了。我马上回去为她整理被褥…… 尾声 我手握藤条，双脚一蹬，直冲上天，在半空中倾侧身体，藤条直抵地面，在地上轻盈地划出一道弧。 林蓉说：“这就是你的最后一招了？” “是的。”我答道。 “剑招的名字？” “莲花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