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地下旋舞

来源:互联网 发布:钢结构雨棚计算软件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6/12 01:33
    1999年的时候,我品尝了年少荒唐的代价,我因为一个当时我所钟爱的女孩和南市区的地痞打架,两败俱伤之后又双双被派出所带走,在我走出派出所的那一刻,我才恍然记起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我颓丧的行走在华灯初上的城市,感觉一切如同肢体切除一般不可补救,我的身体被打开一个缺口,有东西在流逝,有东西在涌入,但是我不知道流逝的与涌入的究竟是什么,这令我恐惧。
    女孩,电脑游戏,编程,已经在我思维的彼端。我在回家的路上一路张望,寻找能够堵住自己缺口的东西。夜幕之下,大概没有人注意到,我那已经惊慌失措的眼神。
    那天晚上,我向奶奶要了一百块钱,告诉她今天的一切,最后告诉她:我要出去谋生。
    我自高中起就和奶奶住在一起,我的爸爸妈妈在四年以前就离婚了,对于他们,我不想谈及。
    奶奶重复着古老而空洞的叹息,从她的包裹里面取出钱给我,对我说:不行就赶紧回来。
    面对了太多无力面对的难过,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在我身上不断流逝的东西里面,也包含着这种叫做难过的情绪。
    3天以后我在市中心的一家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这家公司的名字叫做“地下旋舞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我应聘的职位是游戏开发程序员,我要讲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招聘信息是从网上看到的,没有学历要求,但是要求对于电脑游戏具有深刻感悟,职位分为游戏策划师,系统分析师,模块编写程序员三种,仗着自己在高二的时候拿到的国家中级程序员证书,我决定去面试,当时的想法是,倘若能够侥幸通过,自己必将一扫颓气,那么多年的不如意也将随之烟消云散。
    来到所说的公司所在地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家公司的办公地点竟然处于一座商务楼的地下室,虽然电梯运行的非常平稳,我还是感觉出自己在往下滑落,随后我的脚底一挫,叮的一声,陪同下来的李先生告诉我:到了。
    面试我的是一个小女孩,这一点让我非常的意外,但是对方的仪态与表情让我意识到这并非儿戏。她告诉我她叫罗舜,人事主管,股东大会成员,等她自报完家门我心里面又暗自好笑起来,我心想,到底是小女孩,底气不足,我还没说什么呢她就先来吓唬我。
    罗舜显然没有发现我的心思,连个弯都不转直接进入面试提问。她说:作为一个游戏,什么最重要?
    我说:好玩最重要。
    罗舜说:那怎么样才能使一个游戏好玩呢?
    我说:这在于游戏本身是否能够满足人的需求,或者说,通过游戏来带给游戏者满足感。
    罗舜说:还有么?
    我说:作为游戏开发人员,应该具有一种素质,那就是通过人的日常生活发现人的种种需求,然后在游戏里面体现出来。
    罗舜说:如果多种游戏品质只能选取一种,你会选择哪一样?
    我说:自由度。
    3天以后我再去那家公司的时候,我被通知已经将我录取了,在签订聘用合同的时候我无法掩饰自己对于罗舜感激的目光,因为她同时告诉我,公司愿意为我提供食宿,那就意味着我再也不需要每天晚上跑到立交桥下面去睡觉了。
    我得到一个同样位于地下室的小房间作为我的临时宿舍,当天晚上我在地下室的澡堂痛痛快快洗了凉水澡,然后在自己柔软的床榻上翻人工智能的技术参考,心里开心极了,我对自己说,快乐并且有意义的生活已经到来。突然想起来那一天罗舜面试我的情景,我又想到,最重要的游戏品质不光是自由度,还应该有安全感。
    睡到半夜里,我被奇怪的声音惊醒,那种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沉闷,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照理说也不至于将我从梦中吵醒,但是这几天以来的流浪生活,已经让我的感官开始变得敏锐而警觉,我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拉亮电灯,穿上拖鞋,准备开门出去看个究竟。
    说实话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害怕的要命,恐惧来源于未知,我站在房间的门口向四处张望,我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灯光,声音也来自那个方向,我在黑暗中点燃一支香烟,打火机的火窜得很大,我壮起胆子向走廊的出口走去,身后回响着拖鞋的声音。
    走到出口,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虽然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我还是分辨出来了,这里面有乐器声,唱歌声,人群欢呼声,还有鼓掌声,这些声音来自我前面不远处的多功能厅,在白天的时候那个最初接待我的李先生(现在他让我叫他阿坤)带我进去看过一下,是招待客户的时候做多媒体展示用的,有时候也用作招标之类的活动,但是现在,这里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夜总会,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在叔叔的带领下去过一家夜总会玩耍,发现里面的人们全部扭动着古怪的姿势,让我迷惑不解,但是现在,我对多功能厅里面的情景充满了好奇。
    目的明确,推门进入,我看见了人山人海,欢腾的声音震耳欲聋,让我不得不赞叹这幢建筑隔音墙的强大。眺望了半天,我在DJ台上找到了一个熟人,罗舜,我挤过人群来到罗舜身边,想问她一下哪儿来的那么多人,可是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语音失效,被轰鸣的音效声所淹没,罗舜在这个时候显然也看到了我,她手指DJ台边的一张空椅子示意我坐下,我老老实实的坐下了,在那个时候,我一定显得呆头呆脑,一个是因为睡眼悻松,还有是因为眼下的声音和灯光让我晕眩。罗舜熟练的调音,剪辑,间隙时间盘腿坐在椅子上面抽烟。在罗舜抽完第二支烟的时候,电子合成器和鼓机发出的令人脉搏狂颤的迷幻乐占据了大厅的所有空间,我看见中央回廊被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而中间的平台兀然矗立着三根钢管,三个姿态各异略显赘肉的女人在平台上面旋转腾挪。
    这就是我在地下室度过的第一天晚上的时候发生的情景,罗舜递给我一杯饮料,好像是雪碧,我就坐在DJ台上面一动不动,啜着饮料,在明灭的灯光里分辨着一张张自我陶醉的脸孔的年纪,后来我看见了阿坤,在我第一天来到公司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阿坤的屁股如瑞奇马丁一般性感,而现在他已经在舞池中被一群癫狂的女生团团簇拥,大家都很快乐,在2点钟到来之前,我又点了一支烟,喝着蓝色薄荷味的雪碧,自言自语的这样说。我的困意又开始袭来,就在我开始感到呼吸的节奏左右我的意志,眼皮沉沉合拢的时候,我听见罗舜说:亲爱的,明天见。整个大厅轻缓的收敛起来,我来不及听见脚步声,这里面已经变得空空荡荡,我站起身,也向门口走去,感觉这间屋子是那么大,如果没有那么多人,我就会感到害怕,我听见罗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说:俞卡,晚安。我说:晚安。那时候,我对自己的小房间充满着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