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乡间路

 

    六叔找到学校的那天下午，风可大啦!好多教室的门窗都关得严严的。六叔紧裹着那件穿了不知多少年的灰棉袄，一连推开了好几个教室的门，才找到他家的小顺子。
    那时，小顺子正趴在课桌上，愁眉苦脸地解一道毫无头绪的几何题，没看到在门口左右张望的父亲。但，班上好多同学都看到了，都不知道他是小顺子的父亲，都认为他是乡下来收废纸

、拣破烂的。后来，有人看他老盯着这边张望，便戳了小顺子一下，提醒他，“门口是谁?"
    小顺子这才知道是父亲来了。
    当下，小顺子的脸腾地红了!他觉得父亲穿得太破了。事实上，父亲在家时天天都是这样的。现在，怎么突然觉得父亲穿得太破了呢?小顺子没去深想。他一声没吭地走出教室。走出教室

也没对父亲说话。他想领父亲往一边走走。父亲却不想跟他走。父亲说：“驴还在校门口……"
    这时刻，小顺子才知道父亲是来钉驴掌的。冬天了，山路硬，是该给驴钉新掌了。
    顺子说：“你和谁来的?"
    六叔说：“钉副驴掌还要几个，就我一个人。”
        顺子说：“驴呢?”
    六叔说：“拴在校门外的杨树上。”
    六叔说拴在校门外杨树上的时候，就想跟儿子一起往校门外走，以便看着拴在树上的驴。小顺子知道父亲的心思，迎着尖尖的西北风，紧抄着手，一声不吭地跟着父亲往校门口走......
    这期间，父亲问了他这个星期带的煎饼还剩几个，咸菜够不够，还问他学校的开水让不让喝足……小顺子都说还行。六叔不满意儿子说得还行。但他又不想深问，他知道儿子内向……他

把儿子领到校门外的背静处，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两块还带着他体温的烤牌(面饼)，递给儿子，说：“还热，你先吃一块，那一块带回去晚上吃。”
    小顺子没有马上接。小顺子说：“哪来的?你吃了没有?”
    六叔脸儿板板的，说：“你吃你的!”
    小顺子看样子真有些饿，接过烤牌，二话没说，一口咬去大半个角，随即，腮帮上便鼓出二个圆圆的包……
    这时候，六叔让他蹲下吃，细细地嚼，不要吃得太快了，噎着……
    回头，也就是小顺子吃完一块烤牌，还拿着一块烤牌的时候，六叔拍了拍他背上的土，叮嘱他：“回去先喝点开水!”而后解下树上的驴，回头看儿子一眼，又看一眼，走了……
    小顺子没走。他站在校门口呆呆地望着远去的父亲。他不知道父亲早晨出来到现在还是空着肚子。他只看到父亲上路的那一刻，有一股小旋风，卷起乡间土道上的尘土，浓烟似地滚来。

父亲胳膊挡下眼睛，那股“浓烟"就过去了。
    后来，又有旋风刮来……
    再后来，小顺子看不见了。父亲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