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我的父母

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正常不过的事，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也是世界上最无奈的事。

我大概可以被归为这些人之中。

之所以说是大概，是因为我已陷入虚无的相对主义之中。我无法肯定地说出某一个观点。实际上我的内心很想说，我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分子，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这让我很痛苦。但，心里总有声音提醒我，别这样，别这样。

我的父母姓甚名谁并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在给了我生命的同时，也带给了我无尽的痛苦。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很难，在敲下这些字的同时，我都能想象出那些卫道士在我耳边嗡嗡：“他们给了你生命，恩情大过天”、“你太消极了，为什么不能多看看好的方面，他们没有把你养大吗”等等。我先给自己辩解一下吧。我绝对是承认他们在给我生命这方面的无可替代的作用（或者叫恩情），事实上我现在也力所能及地孝顺他们，逢年过节的礼物或者过节费从没短过。可以拍着胸脯说，我在孝顺父母这块，一定能拿到一个及格分。

好了，我不想再多啰嗦了。我就是想好好写下他们带给我的痛苦。这不碍别人的事。

我最大的痛苦是，他们在我最需要爱的时候，没有给过我真正的爱，足够的爱。最需要爱的时候，应该就是小时候吧。持续到什么时候结束？很难界定。如果非要准确说出一个期限，那应该是我高中毕业。因为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大学，离开家去了远方。距离的遥远天然会冲淡一些东西，而且我可以谈恋爱了，在父母那里缺失的爱可以从恋人那里弥补。所以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太需要他们的爱了。

我很难描述出来他们究竟是如何不爱我的。爱一个人的表现很容易描述，但不爱一个人，空气都是冰冷的，生活细节都是硬邦邦的，找不到一个切口。胡乱总结下无非是，他们只看重成绩，从不关注我的精神世界。我的整个青春期都在极度的自卑中度过，尽管我的成绩很好，表面上我是自傲的，但内心的自卑简直要穿透地球表面直达地心了。为了图方便我剪了一个男孩的发型，为了省钱我穿的是亲戚给的旧衣服，我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学习，在考试中拿第一名，给他们争气。

然而我还是没有给他们争气，在最后高考时发挥失常只上了一个普通的一本。这应该是所有故事结局中最正确的一个。我本该如此。

记得那时候他们总是对我叫嚣，他们是老师，老了之后有退休金，不用我养他们。所以很早以前我就在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有些人养儿防老，虽然目的不纯粹，但对孩子来说，至少他/她的存在价值是那么的明了。而我呢？我究竟为什么活着。我是为什么被带到这个世界来。曾经的我反复追问自己这些问题，曾经的我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多年以后，在我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在此刻，我得到了答案。我觉得我必须要写下来，给年少的自己一个交代。

答案是他们自己在人生中最需要爱的时候也没有真正被爱过。

我的爸爸，他是众多兄弟姐妹中的第六个，论男孩他是第二个，底下还有一个妹妹。不是最大不是最小，也不是第一个男孩，我爸爸在家里的存在感几乎是零。在我奶奶还在世时，经常听她略带骄傲地说“四虎是被XX带大的”。四虎是我爸爸的小名，XX是我四姑的名字（因为实在不知道四姑叫什么只好用XX代替）。听我奶奶的语气，孩子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长大了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也许对她来说确实是好事，但是对于我和我弟弟来说，就未必了。

从小被忽略惯了的我爸爸，在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向他们发命令。“我让你向东，你不能往西”是我爸爸的名言，不知道说了几百遍了。尽管没有人真的服他，但他乐此不疲。他总津津有味地提到当年小的时候被我爷爷一脚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在院门口跪了一夜的事，末了总要加一句——“就这样我还是听你爷爷的话，你们也得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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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了，暂停，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