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放下电话，心，不由得沉重起来，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周身疼痛，除了癌细胞在不停地无情地扩散，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这几个月来，每次打电话回去，总是小心翼翼地问起四姐的病情，然后屏住呼吸等候那边传来或好或坏的消息。如同不敢触及身上那道深深的伤口，心中却又难以割舍得下，那份隐痛让人变得敏感、脆弱，却又无能为力。这几个月来，四姐一直在武汉做化疗，病情还比较稳定，饮食睡眠还可以。每每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可心中还有一丝酸楚，这样的情况还能持续多久，每天经受着病痛折磨的四姐，什么时候能看到黎明的曙光？没想到，病情似乎在人们的意料之中慢慢恶化。

    得知四姐的病情是四个月前，当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不亚于晴空霹雳在我脑海中爆炸。怎么可能，四姐这么年轻，之前也没听过说身体不舒服之类的话，怎么现在突然说已经查出是肺癌，而且是晚期呢。人在这个宇宙中是渺小脆弱的，生命之中也有很多不可预料的不可承受的伤痛，可是这样的情况发生在我的亲人身上，真的让人无法接受。

    得知消息的第二天晚上，我就踏上北上的列车，我不知道此行能改变什么，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早日见到我那刚刚遭遇毁灭性打击的可怜可亲的姐姐。第二天上午八点多列车就达到了武昌，武汉的天气有些阴霾，还是那样炎热。这个中国中部的城市也一样正迈着她快速发展的脚步，街上的人们都循着他们人生的轨迹前行，他们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生挫折呢。

    赶到医院时，正碰到一群人从病房走出来，有伯母、大姐、二姐、叔叔、大哥等家人，他们都泪盈满眶，伯母姐姐她们眼睛红肿。我忐忑地缓缓走进病房，四姐正躺在病床上，雪白的被单衬着姐姐单薄的身体，削瘦的脸庞上流着两行泪水。我大步上前，紧紧握住姐姐的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看着亲人遭受病痛的折磨也许是人生中的最大的痛苦之一吧。四姐知道我是请假专程回来看她的，很是内疚。我劝她不要多想，好好休息，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有你们这么多亲人的关怀，我又怎么能辜负你们的期望呢，四姐说。

    大伯有四个女儿，四姐最小，大伯家教甚严，礼仪、尊老爱幼方面要求更高，在这样的家庭环境熏陶下，几个姐姐也出落得美丽大方、知书达礼。由于四姐年龄大不了我几岁，所以小时候跟她很亲。在同一所中学上学时，我寄宿，学校生活比较艰苦，她就经常从家里给我带来好吃的。直到后来我到市里上学，她也在市里安了家，就经常去她家。那时她和姐夫工资都不高，但每次去她都会做一大桌饭菜... ...

    记忆是美好的，可曾经的欢声笑语总经不住岁月的考验。血脉相连，在自己经受病痛的时候，亲人是一样感同身受的。亲情，在这一刻显得尤其重要和伟大。

    后来我决定替下堂兄，在医院陪护四姐几天。堂兄脚刚刚受过伤，也需要休息，而且我这次请假有一个星期时间也充足。在病房外，从姐夫的叙述中我更详细了解了四姐的病情。其实从去年年底起，四姐经常感冒咳嗽，看医生吃药都当成感冒来治，也没有引起重视。直到今年五月份，她觉得越来越不舒服，就从所在苏州的公司辞职回了家。其实之前一直也有辞职回家照顾儿子的打算，毕竟儿子大了需要父母在身边。爱子情深的四姐，本来以为可以不用再忍受思子之苦，可以每天接儿子上学放学。可这一切在回家后的一次检查中被击得支离破碎。之后来武汉确诊、治疗，现在刚做完第一次化疗，但胸腔有积液，刚做完手术植入导管排夜。

    在随后几天的陪护中，心情是沉重的。但面对四姐时，却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很乐观的神态来，因为现在除了四姐本人，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病情的真相，知道了病情的严重性。亲人们忍受着内心的悲痛，却又不得把真相残酷地隐瞒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性格好强的她在知道了真相后怎样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治好希望的渺茫，费用的高昂，又怎能让她来承受？大家都不敢想象，如果她知道真相后，将是怎样的一个后果。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她以一种乐观的心态好好配合治疗，病人的情绪心态以及配合对治疗是至关重要的。

    在医院的几天，四姐对生活的希望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她和姐夫的恩爱，都让我为之动容。四姐经常问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在医院呆不习惯想早些回去。姐夫总是劝慰说，会很快的，你要听医生的，我们把这几天的药打完就回家。每当些时，我只能转过身去，不忍看到这种场景。姐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回家，竟是那样的遥远和沉重。

    离开武汉的那天，四姐身上折磨她几天的导管终于拔了，这天天气也很好，四姐的精神也好了很多。我们扶着她在病房里走了几圈，她感叹道，窗外的景色真美！我眼里噙着泪，向四姐道别，她很是不舍，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让我路上注意安全，到深圳后给他们电话报个平安。

    （写到这里泪水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不能控制好情绪，为了四姐，为了这份生命中难以承受的痛？）
  
    我不知道四姐消瘦孱弱的身躯如何能抵挡病痛的折磨，无情的病魔正一点点地吞噬着她的信心和对生活的期望。我不知道希望在哪里，我们亲人能给予什么力量帮你支撑？

    “永远也不要忘记，在上帝肯向人类揭示未来之日到来之前，这两个词就含括了人类的全部智慧——等待和希望。”